老李

無敵小山羊 · 發(fā)表于 2022-3-7 09:24:0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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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李

作者：廻峰山樵夫 2022-03-07 07:34

  老李，其實我并不熟。他就住在我家附近的一排工棚里，和老妻兩人。那天我從他工棚前經(jīng)過，他向我點頭，我也朝他點頭。他問我干嗎，我說散步。我問他干嗎，他說看材料。難怪工棚周圍全是建筑材料。
  我停下來，他也走近我，還掏出香煙來。我不肯要，他堅決要我接一支，說相遇是緣份。一聊才知道他姓李，老李頭發(fā)油光發(fā)亮，漆黑麻烏，還是長發(fā)。要不看面相，以為是一個時尚青年呢。今年75歲，與我口音一樣，都是客民人，于是聊天又進一步。
  他是本地人，早年曾經(jīng)在東廬鄉(xiāng)食堂當司務長，好學上進，表現(xiàn)極好。生產隊的勞動力去城郊鄉(xiāng)沙河挑河，他被派去當司務長，那時糧食緊張，當司務長最大的好處是能吃飽。挑河的村民都借住在沙河的一個村子里，村里一個老人看到只有二十多歲當年的老李，能干靈活，就認他做了干兒子。老李逢年過節(jié)總要去干老子那里拜訪，一來二去，這個干爹就非常親熱起來。熟料一場大病向老李老婆襲來，把老婆送到縣人民醫(yī)院看了幾天，也看不出個名堂。去南京又沒有錢，那位干老子不知道從哪里一下子拿出二百元遞到老李手里：孩子看病要緊，快去找人！那時的工資也只有幾元一個月，那是多大的人情和幫助啊。于是老李就憑這兩百元又到人民醫(yī)院托關系走后門，才找到一個高級醫(yī)生。果然，不久老婆的病情開始好轉。老李對這個干老子感恩戴德，簡直比親爹還親。
  挑完幾個月的河，又轉到溧水縣的七一工地，同樣當司務長，經(jīng)常悄悄地周濟那些窮困的工友。他也憑這個司務長結交了許多的朋友，當然很有些假公濟私的成分。用老李的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，反正我自己不拿不偷。唯一的愛好就是喜歡喝酒，起因是以前領導一來檢查，就叫我炒幾個菜，不過也沒有好菜，然后喝幾杯。一喝酒就要我陪幾盅，領導要陪我敢不陪，我的酒量都是那時被領導逼出來的。那時的酒就是乙種白酒、甲種白酒，還有溧水酒廠生產的山芋干子酒，帶有苦味。在老李的工棚里放滿了酒，沿著工棚的墻壁碼得整整齊齊，幾乎占了一面墻。有洋酒小海、國緣、老村長、皖酒、二鍋頭，還有古井貢，反正各種各樣的五花八門的酒都有，擺滿了工棚，連床腳下面都是酒。我說：老李，你怎么這么多酒呢？
  老李自豪地說，過年外甥、侄兒、妹夫、妻舅誰來看我都帶酒，知道我好這一口。那自豪感洋溢在老李的臉上，想象得出，他端著酒杯得意的樣子。在工棚周圍空地里，長著的全是各種各樣的蔬菜：青菜、大蒜、萵筍、卷心菜，黃心菜，芫荽等等，他指著這些菜說：“我和老太婆沒事就出來幫人看看工地或材料，主要是我責任心強，人家信任我，看工地的事首先想到我。兩個人在這里干嘛呢，就種菜，勞動不僅對身體好，還有吃的，又環(huán)保?！彼院赖匚鵁?，看著他的成果菜地。
  老李又掏出香煙遞給我，我堅決不抽，他說：“我們都是河南人，客氣什么呢，要不是緣分，我們兩個哪可能今天這個時候，這個地方見面，又怎么能說上話？人吶，什么都是緣分。人活幾十年，不要太認真?！?br />   他說他給多少任鄉(xiāng)干部燒過飯，開過小灶，也喝了不少白搭財酒，但從來不做對不起人或缺德的事，那是要短陽壽的。對朋友要真誠，對父母要孝順，對工作要認真。不然哪個信任我呢，我這個年紀按理說不應該出來了，我和老太婆都進保了，錢也夠用了，平時也不需要多少錢，家里還有三間大瓦房，一個大院子?？墒桥笥研湃?，不能辜負朋友吧。
  老李已經(jīng)75歲，樂觀、開朗，經(jīng)歷過許多事，看過許多人，思想已經(jīng)很通透。人如果看清這點，像老李這樣年紀，身體健康，還有朋友惦記著，也不能不說是一種成功吧。
  說著話太陽已經(jīng)到了西邊的地平線，西邊天際一片橘黃，老李那頭凈光烏黑的頭發(fā)在余暉里更加可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