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山客民下江南--梁山崗蔡氏之二 (一擔籮筐下江南)

陳維銀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羅山客民下江南--梁山崗蔡氏之二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(一擔籮筐下江南)
     口述 蔡修宏
     作者 陳維銀
     2024年4月8日于屏溪佳苑

      居住羅山縣鐵鋪蔡家堂原來蔡姓一家人，其中蔡碩魁(生于1819年)與夫人盧氏生五子：蔡輔興、蔡富興、蔡貴興、蔡全興、蔡元興，他們下江南后稱五房。
     二房蔡富興生于1854年，約于1878年，25歲時帶家人一擔挑，最先下了江南，二房蔡富興生養(yǎng)四子，四子結婚后男丁不旺，其后人至今有人生活在白馬一帶，其中一人回到老家，上文提到過。
     四房蔡全興生于1859年，五房蔡元興生于1862年，四房、五房約于1882年結伴下的江南，目標是投奔二房，后在溧水東梁山崗一帶打工。四房蔡全興的后人后來又定居在原城郊鄉(xiāng)西邊莊，五房蔡元興的后人至今定居梁山崗。三房蔡貴興生于1856年，先天殘疾沒有下江南，一生未娶妻，死后葬在蔡家堂。
     大房蔡輔興生于1842年八月初七，卒于1867年七月十一日午時，年僅26歲，蔡輔興是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，他力氣大還有武功，那時羅山縣南受土匪、兵匪禍害，土匪夜間搶劫，兵匪白天搶劫，百姓的生活處于水深火熱中。蔡輔興帶領大家自衛(wèi)，在當地有很高的威望。于1867年七月的一天深夜，土匪再次來搶劫，蔡輔興帶領大家抵抗土匪，在與土匪打斗中，多名土匪圍攻蔡輔興，蔡輔興身受重傷，經中醫(yī)治療仍于七月十一日午時逝世。
     其時夫人周氏剛26歲，獨自吃盡千辛萬苦，撫養(yǎng)獨生子蔡長印(生于1866年)，蔡輔興去世那年獨生子蔡長印剛2歲。
直到1911年，蔡長印父輩老五房，已有三房早就陸續(xù)都下了江南，僅有蔡長印一家貧困潦倒中還在蔡家堂堅守。
     于1914年秋天，蔡長印收到來自江南溧水梁山崗的一封信，信中大意內容是要蔡長印賣掉房子及不能帶走的一切東西，處理好一切相關事務，一家人盡快下江南來，詳細寫明了行程路線和行走辦法，并告知行前電報告知行程。
    寫信人是蔡長印的大兒子蔡興儒(生于1989年)，蔡興儒已于1907年下了江南，投靠其老五房的四爺爺、五爺爺二家，蔡長印四爺爺蔡全興、五爺爺蔡元興二家下江南二三十年來，在江南溧水梁山崗一帶已經立住了腳。
    1907年蔡興儒19歲，放棄學徒鑄鐵鍋的手藝，為了一家人的活路，獨自下江南投奔四爺爺、五爺爺兩家，找到居住在梁山崗的四爺爺和五爺爺。蔡興儒由于之前在鐵鍋鋪學徒，沒有種過田，不太懂種田，四爺爺安排蔡興儒在自己家做工，學習做各種農活，包吃住，第一年工錢是九塊銀圓，第二年工錢是十三塊銀圓。經過兩年的幫工，蔡興儒的農活技術和如何種田已經基本學會。約于1910年秋，蔡興儒找到梁山崗富人黃廣祿商談，黃廣祿家有一百余畝水稻田，人也很仁義，他說先租五畝多田種著，空閑時間可以打工做掙錢，如果種得好，以后逐年會多租點田給蔡興儒。于是用幫工存的8塊銀圓做押金，農具及耕牛等由四爺爺提供。
    到1913年秋收后，黃廣祿共租給興儒九畝田。1914年風調雨順，沒有大蟲害，又由于蔡興儒精心耕種，一畝田的收獲稻谷約500斤，共收獲稻谷約4500多斤，折合38擔，除了交租糧12擔和一部分種子一擔，還存下近25擔即3000斤稻谷，還在附近開荒種花生、山芋、芝麻，也種了菜，若一家人到來，下一年的生活有了保障。
     于是蔡興儒請人寫信給遠在河南羅山的父母，要父母帶已經73歲的小腳奶奶周氏、13歲的弟弟興義(生于1902歲)前來江南，搭建的三間茅草棚子，是一家人先容身的住房，幾年來的辛勤勞作，省吃儉用，就是為了恭候一家人的到來。
      蔡長印接到來信自然是興高采烈，將這一好消息告訴一家人，一家人都很高興。
      但有一件十分揪心的事，就是二個姑娘不能同下江南了，大姑娘(約生于1883年)，早已出嫁其時已32歲，且早已生了兒女，她的婆家很富裕。
     小姑娘(生于1899年)其時已16歲，已于黃家定親且收了黃家的聘禮。蔡長印夫婦問小姑娘要不要一同下江南，如下江南他們請媒人退了聘禮，還可能受黃家責怪。小姑娘堅決不肯下江南，她講黃家有田有地，還有酒廠、油坊、面坊，還有其他產業(yè)，進黃家門就是享福。蔡長印夫妻托媒人去跟黃家過話，蔡長印將小姑娘托付給黃家，先住進黃家，至于何時結婚和辦婚事，一切由黃家做主。
     蔡長印從小家庭也算富裕，又是獨生子，從小父母十分寵愛他，俗話說：慣子不成人。這話在蔡長印身上靈驗了。蔡長印父親在他26歲時去世，剛2歲的蔡長印在母親的溺愛下長大，長大后好吃懶做，不求上進，逐年光景一年不如一年，后敗光家產。
    有一年蔡長印的老母親及夫人，兩人日夜紡棉線，積累了幾十綻，要蔡長印挑著送去街上賣，賣完后進館子找一個位置坐定，要了一個炒菜，很久沒有這樣喝酒了，仿佛以前的好日子又回來了。吃飽喝好醉眼蒙眬，又打了酒，把賣棉線的錢用得一文不剩，醉醺醺地回來了。
兩親家因此看不起蔡家這個窮親家，但蔡長印的兩兒子蔡興儒、蔡興義則十分爭氣，自立自強，經過不懈努力，后來終于擺脫了貧困。
      蔡長印很快聯系好買家，將幾間草房和宅基地賣了，能賣的東西都賣了，賣的錢用在路上盤纏，還有黃家給的聘禮也作為在路上盤纏。還有二畝家廟田，委托給了小女兒黃家耕種，請黃家用收入買紙燭香火幫其敬家廟里的祖宗。
     兩女兒聞訊極力勸阻父母不要下江南，行前的晚上，兩女兒睡在老媽的兩側，一夜都沒有睡覺，哭哭啼啼，念念叨叨，極力勸阻母親不要下江南，真的舍不得一家人下了江南，她們知道一家人下江南后，就此再也不能見面了，當年兩女兒怎能不傷心呢？
    早上臨走時，兩女兒各抱住老媽的大腿，泣不成聲，還在哀求老媽不要下江南，由她倆給老媽養(yǎng)老。老媽一聽就來氣了，呵斥大女兒一家根本看不起蔡家，現在投奔大兒子去，以后老了還得靠兒子。于是兩女兒松開了老媽，無奈地繼續(xù)哭泣。
     小女兒哭泣是真情流露，下江南后二十多年間，與小女兒保持通信，直到1937年11月，日本鬼子在溧水燒殺搶劫和轟炸縣城，一家人跑反到芝山待了很久，后來才失去了聯系。
     大女兒哭泣是貓哭老鼠假惺惺，一家人永遠都不會忘記兩件事，一件事是生養(yǎng)興義時，大女兒對婆家人講，娘家窮人不能吃雞呀肉的，送月禮時帶點菜粑粑去就可以。而大女兒每次生養(yǎng)坐月子，娘家想盡辦法送去老母雞和雞蛋。
    第二件事，一年秋天蔡長印跟人家講好，開春租五畝田耕種，去跟親家講好開春借八塊銀圓作租田押金，親家滿口答應，待開春時再去借講好的八塊銀圓時，親家竟稱家里開支大，沒有銀圓借給親家蔡長印了，其實是怕蔡家有借無還。
     蔡長印一家人下江南后，從此與大女兒斷了聯系，包括小女兒也從此與姐姐一刀兩斷。小女兒后來認近族本家蔡建國的爺爺為娘家，近百年來，黃、蔡兩家三四代人過從甚密。
    1914年下江南時，蔡長印已經49歲，家里一對較新的毛竹篦片編制的中型稻籮筐，還有一只泡桐樹板木箱子，一根毛竹扁擔，這就是用于下江南的裝備。一對籮筐一根扁擔，這就是當年信陽人下江南的標準配置。
     一只籮筐里裝著一路上吃的食物，食物是米粉粑粑，粑粑摻入野蒿子，野蒿子可以延緩粑粑變餿，還有炒米、咸菜等，一只泡桐樹板做的木箱子架在籮筐上，直到2017年拆遷，泡桐樹板木箱子才被遺棄。另一只籮筐里裝著幾人的簡單的用品及二床舊棉被，還有衣服用被單包裹，由蔡夫人背著。
    蔡長印挑起籮筐，蔡夫人背著包裹，右手挽著婆婆，左手牽著小兒子，最后回頭看了又看故土家園，揮淚與女兒和鄉(xiāng)親們告別，踏上了千里下江南的路程。
    他們一路南下：過黎家灣、三里城、到湖北大悟縣雙橋鎮(zhèn)，約八十里古道，由于老奶奶和蔡夫人都是小腳，行走很慢，當天白天走到三里城，夜里找個能避風遮雨的地方，一家人擠在兩床被子里睡覺，第二天繼續(xù)走，過了大興店，又繼續(xù)前行，一路到了千年雙橋古鎮(zhèn)，雙橋鎮(zhèn)東面是一條發(fā)源于大別山的澴水河，雙橋鎮(zhèn)這里早就有古水碼頭，在這里乘船可以到達武漢，澴水河自雙橋鎮(zhèn)到孝感市南，轉入府河直接到武漢，全長約300里水路，落差50米。
     澴水河穿過大悟古城，一直向南到孝感市，澴水河轉入府河再流入長江，千年來河流上就有小型船只航行，運輸貨物和行人。澴水河河流也是隨季節(jié)有深淺，有寬闊處如湖泊，窄小處水流湍急，行船很慢有時還很顛簸。但已經是深秋了，河水淺行船平穩(wěn)，乘船總比行走輕松多了，所以只要有盤纏的都選擇乘船。蔡長印決定在雙橋這里乘船到武漢，再不能讓小腳老媽行走遭罪了。
    行船過了大悟縣城，又過孝昌縣城，到孝感市南，澴水河轉入了彎彎曲曲的府河，船到漢口停靠，蔡長印又打聽去武漢到南京在哪里乘船。一家人終于上了武漢到南京的客輪，武漢到南京有一千多里水路，船在江面順流而下，行程至少三天，可是在船上大部分米粉粑粑等干糧被偷了，一家人盡量少吃多喝水，又在別的窮苦人接濟下堅持到了南京。
    客輪到南京下關碼頭，又打聽去溧水烏山王家渡的客船，要去下關三叉河口碼頭，乘上去溧水船只，船只順著曲折的秦淮河，轉入溧水河，安全抵達烏山王家渡。
     蔡長印出發(fā)前已經寫信告知兒子蔡興儒，蔡興儒早早做了準備，借了兩輛獨輪架子車，又請了一個人幫忙，在客船來之前已在王家渡等候。待客船靠岸王家渡，蔡興儒看見了日思夜想的家人，分別七年多了，奶奶、爹媽看著已經26歲的蔡興儒，比下江南時壯實了很多，一家人都高興地流下了熱淚。
     從王家渡上岸后，蔡興儒接過父親蔡長印肩上的挑子，走到二輛木制獨輪架子車跟前，將兩床被子鋪放在兩輛獨輪車右邊，攙扶著小腳奶奶和小腳母親，一人坐一輛車，又將籮筐、木箱子、包袱綁在兩輛架子車左面，蔡興儒推著車子走在前頭領路，后面跟著父親蔡長印和小弟興義，一路講著話聊著天，向著崗頭李村方向行走。行走到崗頭李古村時，蔡興儒招呼進一戶人家吃飯，端上來熱乎乎的一大盆蘿卜燒豬肉，一鍋白米飯，蔡興儒一個勁叫奶奶、爹媽、小弟加油吃。這么多天的忍饑挨餓，早已經饑餓難耐，大家太想吃一頓熱乎乎的飯菜了。
    白米飯、蘿卜燒豬肉，這絕美的飯菜太誘人了，太好吃了，可是他們四人每人只吃了一碗就不肯吃了，他們怕蔡興儒花太多的錢，堅持說已經吃飽了。蔡興儒看出他們的心事，告訴他們盡管吃，主人是蔡興儒的朋友，請朋友加工燒了這頓飯，就是為了孝敬奶奶和爹媽的。蔡興儒平時省吃儉用，這次為了孝敬奶奶和爹媽，以及痛愛弟弟，著實破費了一把。
     吃完飯后又趕路，這里到梁山崗已經不遠了，走到蔡興儒茅草棚子時，蔡興儒門上掛著一刀豬肉，這也是蔡興儒在肉鋪預定款待家人的，人家已經將肉送來掛在門板上了。其他本家趕來看望蔡興儒的奶奶和爹媽，歡喜之情溢于言表。
     本節(jié)補充一點，長印爺爺碩魁兄弟三：斌魁、渙魁、碩魁，長印大爺爺斌魁公的嗣子德興，蔡德興生于道光二十三年(1813年），于清同治年間(1862年-1874年）遷江南寧國府宣城古塘村。也就是說：蔡德興早在1874年之前就下了江南，是譜上唯一有記錄蔡家堂蔡氏家族下江南的先行者。

請看第三節(jié)，蔡氏下江南后，是如何生存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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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多年后

看到蔡氏一家艱辛長途跋山涉水，油然想起我大舅上世紀六十年代在南京鐵心橋讀師范時家境困難(由于家中成份為富農，每次生產隊開會總是批斗我外公，外公膽小后上吊自殺了)，為省那幾毛到一塊錢，往往步行從學?；劁嗨霞?現開發(fā)區(qū)桂莊)，四十幾公里路程要跑上一天。畢業(yè)后分到共和浮山教村小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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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老師有家譜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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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去人遷諶徙流動，主要靠步行和乘船。文中留下了那一時代特有的生活記憶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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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多年后 發(fā)表于 2024-12-23 15:09
看到蔡氏一家艱辛長途跋山涉水，油然想起我大舅上世紀六十年代在南京鐵心橋讀師范時家境困難(由于家中成份為富農，每次生產隊開會總是批斗我外公，外公膽小后上吊自殺了)，為省那幾毛到一塊錢，往往步行從學?；劁嗨霞?現開發(fā)區(qū)桂莊)，四十幾公里路程要跑上一天。畢業(yè)后分到共和浮山教村小學。

這也是那個時代特有的印記！其實即使有乘車的錢，想乘個車也不容易，一天也就一、兩班車喲。我老母幾次對我說起過:上世紀六十年代初，我老父親當年在柘塘哪個村里參加社教，從柘塘到溧水途中就是徒步，請一個挑夫挑了柳條箱，而那挑夫不要錢，非要1斤糧票。那人說有錢吃不到飯，給糧票還能吃一飽！唉，那個年代想想大家都不容易喲！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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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維銀

健康快樂 發(fā)表于 2024-12-23 15:52
蔡老師有家譜嗎？

有，拍過了，帶去洪藍拍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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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想山下

辛苦陳老師了，寫的細節(jié)非常詳細曲折，真實感人，一代客民人的漂泊史，請繼續(xù)合